秉烛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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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聂单人向】隔窗

  天九聂×秦时聂 半对话流

  

  眼前的景色终于发生了些许变化。有沉缓流水声由远及近,不多时,一成不变的茫茫大雾里出现了道碧色江水,江上雾气比岸上还要浓,只隐隐听得见船棹击水的声音。少年虽已独自跋涉了很远的路,听到舟楫声时也没有显出多少欣喜的神色,他保持着迈步节奏走到江岸边,缎面官靴轻点在湿软泥地上。

  船棹击水声渐渐大起来了,船影自浓厚雾气中徐徐显现出清晰的结构,戴斗笠的船夫站在前头摇着橹,动作柔和但是有力,轻轻一拨就能让船前进好大一截。见少年在岸边等他,船夫改换了方向,将船驶了过来,稳稳地停在少年足尖。

  “你怎么会来我这?”

  面庞被斗笠遮挡了大半,只露出瘦削下颌与宽厚嘴唇的船夫似乎有些意外,开口时尾音上扬,显然在疑问。

  少年微一扬眉,没有立即答话,抬起握剑的手,虚行一礼:“阁下认得我。”

  他的声音比船夫清亮些,尾调下沉,想要刻意压出稳重气质一样,把好端端的问句说成了直叙。

  船夫发出声稍重的吐息,像是回忆起什么有趣的事情,油然生发出掩抑不住的感叹。他放开船桨,抬手取下草帽:“盖聂。”

  他念出的这两个字顿挫分明,咬在“聂”字上的重音和他平淡单调的声线形成参差,这独特的语调让少年忍不住皱紧了眉。少年锐利的目光笔直划向船夫眼底,他带着疑虑,慢慢道:“正是在下。”

  “误入此地,多有打扰,盖聂深感冒犯。”投向中年人眼底的试探如同投石落井没能激起丝毫波澜,少年适时收了目光,抱拳道,“不知出路何在,还望阁下指教。”

  船夫的脸上似乎有笑意一闪而过。笑容只出现了瞬间就已隐去,这张对少年而言熟悉感过分强烈的脸上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他往后退了两步,做出邀请的手势:“时间到了,自然会离开。上来坐吧。”

  

  更年轻些的时候,也就是少年还在鬼谷学艺的时候,他曾从鬼谷藏书中阅读过前人有关山野怪谈的记载。这类书被师父和师弟贬斥为无用之物,他也仅做了解,不置可否。鬼谷是个现实的门派,飘飘然如堕云端的奇谈怪论从来不会被他们取信,更遑论深入研究了。但今日之事来得蹊跷,少年一时竟回想不起自己为何会身处此地,也想不起自己此行的目的,记忆断层在入秦宫的那刻,再清醒时就已在这片茫茫大雾里稳步行进了。

  鬼怪之说,当真确有其事?

  少年的左手按在剑吞处,没犹豫地接受了船夫的邀请,跃上船板。

  所谓山精野怪,海外奇谈,若桩桩件件深究,不外乎人心作乱,假冠奇诡之名罢了。少年从不惧怕与人为敌。

  船夫对少年似乎真的足够了解,看到少年的提防神色也不意外,自觉将腰上的剑解放在远离手掌的地方,盘坐下来。那柄剑被破旧剑鞘包裹着,敛去属于金器的锋锐剑气,就和这人周身气质一样,浑然圆融,和光同尘,他平和地看向少年时,似乎就只是一个普通的掌橹船夫。

  少年学他的样子放开佩剑,跪坐在另一侧,与他隔出了些距离。做完这些,少年沉声问道:“还未请教阁下高名。”

  分明只是寒暄,在这种奇怪地方被问出来就带着了些审查出身的意味,对江湖高手的名号少年自认记得有十之八九,这人藏在宽袖里的手臂精壮有力,气息悠长,绝非无名之辈,出身来历,一问便知。

  “你已有猜想。”

  “确实。”少年承认,他抬起头,心里的疑虑没有遮掩住明亮的眼:“你让我感到很熟悉。”

  “既然已有猜想,如果我做出其他回答,你恐怕不会相信。”

  少年沉默了片刻,然后笃定地开口:“必然不会。”

  船夫微微点头。他看向少年的眼神很复杂,像是在看一只尚未展翅的雏鹰,又像是在看一个将要去披荆斩棘的战士。他看着少年,完全是师长看着后生的模样,那后生是最值得意的作品,也是最劣迹斑斑的顽童。末了,他侧过头去,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被这样透彻地审视过一遍,少年有些不自在,但却适时忍住了避开面前人目光的冲动。他绷起了脊背,坐得更直,“你很了解我。”

  “可能没有我想象得那么了解。”

  少年若有所思。他探究地打量着船夫:“我以为你应该完全了解我。”

  “你以为我是谁?”

  少年这回再没迟疑。仅仅几句话的对答,他却已听到了足够佐证自己猜想的证据。出于对自己的充分信心,他可以承认任何看似不可能的结果。因此面对中年人的考较,他果断接话,削金断玉般地说:“你是盖聂。”

  他念出的这两个字顿挫分明,咬在“聂”字上的重音和他平淡单调的声线形成参差,与中年人的发音方式完全一致。两人几乎在同时注意到了这一点,目光相撞后,年轻的心有所悟,年长的竟显出一丝意外来了。

  “你在意外什么?”少年人敏锐地察觉出年长者的不自然。

  年长者头一次在年轻的自己前显露出左支右拙的样子,他略作停顿,才坦诚回道:“或许你我之间的差距,比我想象得要小。”

  这句话说得模糊,可被他有意透露出的、被少年人全盘接收到的信息却绝对不低。面前人看起来再沧桑也不过四十,对于他这样偏执地追逐一件事、以至于刻意维持那份赤子心肠的人来说,短短十数年内又能发生多少变化,以至于中年的自己不敢说对自己的完全了解?少年几乎在瞬间产生了些明悟,他抓住这一刻的破绽,紧紧攀附上去,用几乎斩钉截铁的声音道:“你已经离开秦国。”

  “……不错。”

  “这的确是我做过最坏的打算,但至少曾经考虑过,不该太出乎意料。你在秦国发生了什么?”

  “提前了解未来并不会让你做得更好。”年长者并不打算事无巨细地向自己阐述那份心路历程,也无意与刚刚出鞘的自己分担历经世事后的疲倦。从锋芒毕露的少年人成长为从容不迫的中年人需要经历的并非什么令人愉悦的过程,更何况他比自己更适合投身于秦国乱局。如果十七岁的自己拥有的是三十岁自己的心境,恐怕未必能精准地切入关键节点,未必能毫发无损地替秦王解决那局死棋。年岁越长,杀人越多,他竟越发习惯与杀戮相伴的生活了。

  即使他一如既往地厌恶血液流出的样子。

  年长者收拾好自残月谷以来持久环绕自己的厌弃情绪,反问道:“你已入秦多久?”

  “三天。”少年人一扬眉。能在三天内得到秦王信赖的江湖门客,除他以外别无二人,对于一个半月前刚刚度过自己十七岁生辰、一周前刚刚踏出鬼谷的少年来说,这足以成为自傲的资本。纵使他少年老成,春风得意的生活也无法不让他拥有生动的朝气。至少在此刻,他无法想象自己是如何一步步变成面前人这样的,虽然面前人拥有他梦寐以求的气质。“来这里之前,你又做了什么?”

  “我杀了三百龙虎骑兵。”

  少年接下来要说的话被掐在了喉咙里,他瞪圆了眼睛,有些张口结舌。对于最多只承担过两人生命的少年来说,三百是一个庞大到无可计数的单位,他花了些时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艰涩地问:“……不重生死?”

  他说的是鬼谷子曾教导他的话。师父对玄虎之试的定位是“不重生死,在于决断”,少年却始终无法对此释怀。求胜负、求结果,不外乎为了让人更幸福地生、更体面地死,如果连生死大事都不在乎,又如何承付起天地苍生的重量?

  少年无法容忍自己也变成师父那样不重生死的人。

  被摆在手边的青锋剑发出微鸣,连带着精铁剑鞘也开始轻轻抖动起来。年长者低下眉眼,对少年的异动恍若未觉,淡淡道:“我依然无法两个都救。”

  他已经成长到足以在两头玄虎出闸时救下两端的平民,可依旧无法在残月谷留下龙虎骑兵的性命。两难困境永远存在,非此即彼的难题总会在最艰难的时候出现,他必须立即做出决断。

  鬼谷子教他的道理,他不愿听,但鬼谷子教他的手段,他一直在用。

  “总要先救一个。”重要的那个。

  “道理我明白。”少年冷冷地道,之前的随意闲适感荡然无存,“因为你还不够强。”

  年长者默认了他的说法。在初入江湖的少年看来力量可以解决一切问题,他也没法预料世界会给他出些怎样的难题。但是他的说法总归是没错的,会落到这个两败俱伤的田地,的确因为自己还不够强。

  “也许未来我可以试着做到更好。”

  “我会从现在开始做到最好。”少年截断他的话,他拿着剑鞘站起身,“告诉我离开这里的方法,多谈无益。”

  

  雾气变得更大了,浓云没过两人,就算对面也只能模糊地看到人影轮廓。年长者的声音穿过浓厚雾气传到少年耳边:“这里是梦境,梦醒了,自然就离开了。”

  “梦?”

  “是梦。”

  “我为何会梦到你?”

  “是你梦到我,还是我梦到你?”

  “请赐教。”

  “我想回忆起自己曾经的想法,因此会梦到你。你又是因为什么,才想梦到十年后的自己?”

  “你真的是未来的我?或者仅仅是梦?”

  “这当然是梦。但是,为什么不能是真实的你我呢?”

  

  写在之后

  之后的事,是大家都了解的故事。中年盖聂弃剑渊虹,拿起一把被所有敌人耻笑的无锋木剑。少年盖聂不等秦王开口,主动请缨替秦王解决相父之患。不同时空,不同岁数,同样想勉强自己做到更好的,你我认识的盖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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